周四這天,盛故園確定了一件事。

由於不明原因，父母的確是在躲著她。

她不在的時候他們會和小石榴打電話開視頻，但是她一出現,他們總是會立刻掛斷。

雖然他們每次都給出了看似合理的理由。

但是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數一多，在盛故園留心之下，再合理的理由也會顯得刻意。

她能肯定不是因為厭惡她——這個不管是從之前在盛家的別墅裏見面、還是從父母給她打錢都能看出來。

盛故園不能不想,難道他們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女兒換了人,可是又很清楚趕不走她這個占用了原主身體的外來者,無法面對，因此就避著她了？

但這似乎也有些說不通。

如果他們確定了她是個不知道哪來的孤魂野鬼、外來者,怎麽會放心讓她獨自帶著小石榴，還任由她帶著小石榴到奶奶家裏來？

盛奶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萬一發現什麽異常受了刺激,出現意外怎麽辦？

他們兩個都在國外,連爺爺也不在家，到時候準備得再周全也有可能遠水解不了近渴。

盛故園想一陣，就被盛奶奶準備的吃食勾走註意力。

她並不嘴饞,但盛奶奶準備的那些小零食，不管是自家做的麥芽糖、還是今天中午油炸的果子和麻葉，她都很愛吃。

盛故園和小石榴圍著盤子一塊接一塊地吃麻葉,盛奶奶還在廚房裏看著朱阿姨用苞谷磣做各種口味的鍋巴。

還沒有出鍋,盛故園和小石榴就已經聞到香味了。

盛奶奶站在廚房門口，跟廚房裏忙碌的朱阿姨說了兩句話，轉過頭來,就看到坐在葡萄架下吃麻葉的姐妹倆望著廚房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聞到香味,快要流口水的小饞貓。

她邊笑邊說：“別急,一會兒好了我叫你們。”

說完又在收回目光時不經意似的說了一句：“圓圓和小時候一個樣兒呢。”

盛故園一怔。

她忍不住問道：“奶奶，我小時候經常在你和爺爺家嗎？”

她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會被發現有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好像並不在意自己會被發現似的。

盛奶奶好像什麽都沒有察覺，笑呵呵地說道：“你一直到上小學之前，都很愛來爺爺奶奶這兒啊，來了就不肯走的。你爸爸媽每次要帶你回家的時候你都得哭一場，哭得鄰居都以為你爸媽是拐孩子的。”

盛故園若有所思：“上小學以後慢慢來得少了嗎？”

“那也沒辦法，學習比較重要。小學課程安排的比較緊張，我們這兒太遠了，每次過來都匆匆忙忙的，飯都吃不安生，自然就來得少了。”

一直在安靜旁聽的小石榴忽然說道：“奶奶，姐姐小時候哭啊？”

盛故園和盛奶奶一起轉頭看向小孩兒。

她的表情有點好奇，晃了晃手裏盛故園的手機，說道：“有照片嗎？有視頻嗎？我也想看看。”

盛故園做了個要捏她臉的手勢：“……你為什麽想看？”

小石榴也不躲，乖乖地把兩只手平攤在桌子上，臉蛋放在掌中，笑容甜甜地說：“姐姐看過我哭，我沒有看過姐姐哭，想看。”

她太乖了，盛故園到底沒有捏上去，裝作很嚴肅地思考了一下：“你說的也有道理。”

姐妹倆轉過頭去，一起看向笑吟吟的盛奶奶，她想了想，說：“小時候倒是也拍了不少照片視頻，不過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我去找找。”

盛故園和小石榴一起站起來。

盛故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小石榴的小油手給她擦擦。

小石榴看到盛奶奶進屋了，她有點著急：“姐姐，我們快一點，奶奶走了！”

盛故園還是仔細地用濕巾把她的手擦幹凈了，又抽了一張紙一邊給自己擦手一邊和她一起走進去。

盛奶奶在二樓的書房裏面找東西。

要說盛故園為什麽明明第一次來就很喜歡奶奶家，這個巨大的、獨屬於奶奶的書房功不可沒。

她的書房裏有兩面墻都是頂天立地的木質書架，書架上各種書籍被塞滿，放不下之後，每一列書本上方的縫隙裏也被橫著放了書，書架多出來的那十多厘米也放了書。

整個書房裏都是淡淡的書香氣。

窗下放了一張實木的書桌，上頭有一張畫了一大半的工筆畫，畫的是去年一夜爆紅的電視節目，水下洛神圖。

盛故園昨天第一次進來就被這一屋子的書和書桌上的那副沒有完工的工筆畫震撼到了。

這兩面墻的書架上那些書可不是用來做擺設的，那些書明顯都有反覆翻看過的痕跡，有一些看上去已經泛黃的老書甚至做了保護性的塑封，把它們會被徹底損壞。

對於盛故園來說，被人反覆翻看的舊書對她的吸引力要比沒有拆封過的新書大得多。

別人看過的書，她會忍不住也想去看。

盛故園帶著小石榴一起進了屋子裏，她還有點疑惑——因為昨天她進來的時候，沒看到有什麽電子產品。

那奶奶說的照片視頻，會放在哪裏？

就見盛奶奶按了一下書桌旁的一個開關，左邊那面墻的書櫃慢慢挪動，露出了裏面的一個小小儲藏室。

盛故園和小石榴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房門打開方式，小石榴一下就瞪圓了眼睛，滿臉驚嘆。

盛奶奶從那個小小儲物間裏拿出來一個金屬收納箱，打開蓋子，裏面放了好幾本相冊。

盛奶奶帶著兩個小孩兒出去，坐在二樓外面的休息室裏：“這裏面呀，不止有你姐姐和你的照片，還有你們爸爸媽媽的呢。”

小石榴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也有爸爸媽媽哭的照片嗎？”

盛故園：噗！

盛奶奶笑著說道：“那我可不知道，我們來看看吧。”

她戴上老花鏡坐在椅子上，把厚厚的相冊放在膝頭打開，盛故園和小石榴湊到她的左右兩側，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想要離相冊近一點。

相冊打開，第一張就是霍沁文的照片，夾在塑封裏面。

那張照片上的霍沁文滿臉的青春氣，穿著校服，看上去就是個青春無敵的高中生模樣。

單看五官的話，盛故園和小石榴姐妹倆都像她多一點。

往後翻看，霍沁文的照片裏偶爾會出現盛韜。

兩人幾乎看不出來年齡差。

鏡頭裏的兩個人要麽是一起在植物園或是動物園、要麽是一起在圖書館裏看書學習、也有在爬山的照片。

不用任何說明，只看照片也知道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

盛故園忍不住問道：“奶奶，爸爸媽媽是高中認識的嗎？”

盛奶奶凝神想了想：“不是，我們和你外公外婆算是多年老相識了。他們倆小時候認識，但是兩個人相差兩歲，你爸爸年輕時候傲著呢，一心要穩坐全校第一的寶座，同班同學都幾乎不打交道，更別說小兩屆的學弟學妹們了。”

說著說著老太太忍不住笑起來。

隨著她的話，盛故園似乎能看到那個年輕氣盛、傲視群雄的盛韜。

小石榴聽不太懂，她很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哭的媽媽。

這時奶奶又和姐姐說她聽不太懂的話，她終於忍不住了：“奶奶，我想看姐姐！”

盛老太太合上那本盛韜和霍沁文的相冊，幾乎不需要分辨地打開了另一本。

第一張就是一個神似小石榴、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坐在地上閉著眼睛張開嘴巴嚎啕大哭。

哭得一臉鼻涕眼淚。

照片右下角蹲著一只貍花貓，它的尾巴悠閑地擺成問號，微微瞇著眼睛，擡起右爪看向哭成花貓臉的小孩兒，好像在看戲一樣。

盛故園：！

小石榴瞬間瞪圓了眼睛。

不等她說話，盛故園就搶著說：“這是小石榴吧！”

小石榴轉過頭去看奶奶：“奶奶，這是我嗎？我好像不是這樣哭的。”

盛故園逗她：“哇，你還知道自己怎麽哭啊？那你都是怎麽哭的？跟這張照片有什麽不一樣？”

小石榴想了一下，更堅定地說：“我不這樣哭。”

盛奶奶笑著說：“你不是說要看姐姐哭的時候嗎，這個就是啊。”

小石榴“哇”了一聲，猛一下湊近，差點直接把臉貼到那張照片上。

明明不是自己，但盛故園還是莫名覺得有點心虛、和一點被人看了笑話的尷尬。

她輕輕咳了一聲。

小石榴很認真地盯著那張照片看了三秒，然後說：“姐姐長得和我好像哦！”

盛奶奶輕笑出聲，糾正道：“姐姐比你大，所以是你長得像姐姐，不是姐姐像你。”

小石榴就乖乖改口說：“我長得好像姐姐哦！”

看完這一頁的照片，盛奶奶翻到了下一頁，有一張放大的照片。

上面紮著雙馬尾的盛故園捏緊了小拳頭，表情兇巴巴的，正在追打另一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跑得身體都向前傾斜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自己有沒有被追上，滿臉驚恐。

盛故園：！

這本相冊的名字叫《黑歷史》是嗎？

然後就聽到小石榴“哇”了一聲：“姐姐打人！姐姐好勇敢！”

盛故園：？

小朋友，你這濾鏡有點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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